(綜合報導)從金馬晚宴記者會走出,江振誠一身西裝坐定,憶起幾週前以同樣姿勢坐在位於新加坡、以自己為名的Restaurant ANDRE店內,員工忙進忙出卻步步到位,身為主廚的他僅是靜靜看著。「那瞬間我突然發現沒有事做,每個東西都是我想要的樣子,我就好想為這個作品簽下名字,讓它停在這一刻。」
隨後他宣布明年情人節關上這間店,回台傳承經驗。但近月底,他又宣告在大陸開設川菜新餐廳。因為背著多數人慣於輕易封之的「台灣之光」稱號,江振誠的每一步,都引來不同聲音。他回答問題時,常以法文名「Andre」取代「我」,如同登入另一個人格,這個他精心打造的另一樁作品。
「有吃出來嗎?這個葡萄裡灌的是汽水,所以吃起來刺刺的像李子!」一九一的身高,卻發出宛如小學生的期待語氣。四十歲的江振誠只在聊起食材和料理時會露出這般神情。倚著RAW的出菜台,邀我試喝剛擺好盤的番茄冷湯,「你要舀這個綠咖哩一起。」見我嚥下後那句「好喝耶!」他毫不意外地扯動嘴角:「當然好喝囉!」
就是這般對出手的每道菜自信滿溢,加以初見面時總以點頭淺笑代替熱絡寒暄,讓江振誠總給外界高不可攀的形象。他慣以銳利眼神緊盯每個身影,想猜出對方下一步要怎麼走。與他同處一空間,常會不自覺繃緊神經,到最後我忍不住喊:「Chef你這樣讓人很緊張,好像我做錯什麼事。」他這才大笑:「輕鬆點!我很easy的。」
工作緊繃私下鬆
二十歲就隻身赴法國,江振誠從在廚房角落削馬鈴薯做起,從一句法文也不會講的毛頭小子,熬至如今的米其林名廚,勵志奮鬥史早在他為每間餐廳摘下一顆又一顆米其林星星時,傳送於各大媒體。也因得來不易,只要現身公共場合,江振誠就不允許自己露出一點破綻,「其實我常在受訪後檢討自己的說話節奏,中間是不是停頓太長、內容是不是太空,會一直想逼自己做到一百二十分。」
工作上亦然,進了廚房就得抓出極端的自我,「我對很多細節已經到瘋狂的程度,像擺盤時花的方向、草的角度、餐巾位置,一點都不能失準。」除了要求廚房裡不能聽見鍋碗瓢盆碰撞聲,「我也無法忍受廚房裡有音樂,這是工作,不能像在家裡做飯,跟媽媽、阿姨邊看電視邊揀豆子那樣,你要對手上做的東西很專心。」
因為工作上極度緊繃,私下的江振誠總會將自己放逐到光譜另一端,甚至樂於當個被太太牽著走的宅男,「簡單說就是行屍走肉!」他笑說:「我工作以外其實很隨便,冷掉的披薩、漢堡、炒飯,甚至是小朋友(員工)吃剩的菜,我都吃。假日太太沒叫我起床我就繼續睡;她說要去超市或遛狗,我就『喔好!』跟著去。」
鬆散,是江振誠釋放高壓的出口,太太也心領神會,因此在家總是她出手做飯給這個主廚吃。「她手藝也很好,跟我媽一樣,都不准我吃太隨便,就算是一碗麵,也一定要加菜、加肉、加蛋。所以我在家都不做菜,因為只要我煮就一定超隨便。」
登出Andre這身分,穿著T恤短褲,癱坐在客廳地上和狗玩。只有這時的他,能當個不被自己和外界評分的江振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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