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十七日電)在布魯克林紐約州最高法院內進行的針對一名紐約警員過失殺人指控的庭審中,陪審團最終宣布被告有罪。聽到這一裁決時,梁彼得(Peter Liang)跌坐在椅子上,用手捂住了臉。此前,他朝一座公租房的樓梯間開槍,致一名手無寸鐵的男子死亡。
紐約時報報導,上周四晚上,在法庭內的旁聽席上,與梁警員一樣感到灰心喪氣的不僅有他的家人,還有在座的一些華文報紙記者和他的支持者。後者有很多是亞裔,因為梁警員的案子而聚集起來。
他們在法庭內的這種心情,也反映了自梁警員去年被正式起訴之後,在紐約整個亞裔群體中滋長起來的一種情緒,這種情緒因他被定罪而達到頂峰。有不少人團結在這名華裔美國警察周圍。他們認為,在有關警察在黑人社區的所作所為的全國性辯論沸沸揚揚之時,梁警員充當了替罪羔羊。
此事觸動了在紐約亞裔群體中長期存在的一種不滿情緒,他們將此次發生的事件看作一個無力反抗的邊緣社群被惡劣對待的又一個例子。
「在那麼多手無寸鐵的黑人不幸身亡後,總要有警察付出代價,」劉醇逸(John C. Liu)說,他認為這是一種普遍存在的想法。這位紐約市前審計長曾在2013年參選市長,他一直在社交媒體上直白地表示,梁警員受到了不公平的對待。「亞裔群體的感覺是:懲罰一個亞裔更加容易,因為亞裔,他們不會站出來說話。」
2014年11月20日,在紐約東部布魯克林的一座公租房路易斯·H·平克內,梁警員射出的子彈從一面水泥牆上彈回來,擊中了正在下樓梯的阿凱·葛利(Akai Gurley)。28歲的格利當時並沒有持任何武器,他中彈後喪命,留下了兩個年幼的女兒。庭審過程中,葛利的家人按照種族界線來為這起槍擊事件定性,說它是警察不公正地對黑人實施暴力的又一個例子。
面臨最高15年監禁
陪審團做出裁決之後,梁警員立即被紐約市警察局解僱。紐約州最高法院的法官丹尼·K·田(Danny K. Chun)將定刑,他將面臨最高15年的監禁(田法官是韓裔)。
在曼哈頓華埠和另一個亞裔聚集的社區布魯克林的日落公園內,舉行了多次亞裔美國人的集會,對這一裁決表示譴責。倡導組織美東聯成公所(Lin Sing Association)的華埠辦公樓舉行的一場新聞發佈會上,梁警員的辯護團隊回答了在場觀眾的提問,但他們淡化了有關梁的族裔身份對這起案件有影響的說法。
「各種族的人都在說,如果彼得·梁不是華裔,或不是有色人種,他可能就不會定罪,」梁警員的一位辯護律師羅百能(Robert E. Brown)說。「這點我真的不確定。我不覺得我們的陪審團有意說,『我們給這個人定罪吧,因為他是有色人種。』」
在梁警員被正式起訴後,房產經紀、活動人士約瑟夫·林(Joseph Lin)曾於去年冬天在紐約市政廳前組織了幾次集會活動。他認為亞裔官員和社區領袖的反應有些過於平淡,並表示對此感到失望。他說,亞裔一直太被動和不計較,因為「他們不想惹麻煩;不想費事。」他認為這種情況已經持續太久。
亞裔被動不計較 易遭踐踏
「如果一個群體不發出自己的聲音,不表達自己的政治主張,就會遭到踐踏。」約瑟夫·林接著說。他計劃在周日組織一場抗議梁警員被定罪的活動。
「如果他是個黑人警員,我肯定阿爾·沙普頓(Al Sharpton)會站出來說話,」他說。「如果他是西語裔,所有議員都會站出來。但他是個華人,所以沒人站出來說話。」
52歲的紐約退休警探克里斯蒂娜·梁(Christine Leung)表示,法庭審理這起案件期間,她每天都來旁聽,常常坐在梁警員的母親旁邊,並為在場的他的支持者們充當翻譯。她說,作為她一名亞裔美國人和一名警察,她覺得自己有義務這麼做。
「人們從不把我們當美國人看,」她說。「我們是社群的一部分。但這裡存在一些極為嚴重的偏見。」
梁女士表示,就陪審團的裁決產生的輿論分歧,顯示出的不是種族分歧,而是說明這起案件存在問題。「如果說他魯莽行事,犯下了極為可怕的錯誤,就不會有什麼爭議,」她說。「那樣的話,所有人都會說,『他有罪。』可為什麼人們會產生這麼大分歧?」
微信等中文社交媒體應用上很快出現了無數個支持梁警員的群組。這些社交媒體群的成員表達了他們對陪審團裁決的失望。
然而,亞裔群體遠未達到一致支持梁警員的程度。在為期近三周的庭審期間,格利的家人——他的姨媽赫騰西亞·彼得森(Hertencia Petersen),和他一起養育兩個女兒的女子金伯利·巴林傑(Kimberly Ballinger)——身邊聚集着不少志願者和倡導人士,擔當著這家人的守護者和發言人角色。這個原先名為亞裔反暴力聯盟(Committee Against Anti-Asian Violence)的組織,是在80年代因針對亞裔的暴力事件不斷增加而成立的。它現在的名稱為Caaav,其使命擴大至抗議警方對任何人的不公正對待,不管受害人是何背景。
該組織的執行總監鄧麗君(Cathy Dang)描述了她和其他一些格利支持者的處境:他們是在梁警員被不公對待的感受和為遭遇警方暴力的受害者討回公道的渴望之間,艱難地尋求平衡。
「梁彼得不是白人警員,他成了被犧牲的那一個,」鄧麗君說。談到在斯塔頓島手無寸鐵地被一名警察掐住脖子致死的埃里克·加爾那(Eric Garner)時,她接著說,「與此同時,許多白人警員卻沒有被追責。」與加爾那案件有關的警察未有一人受到指控。
「我們一直講,這個案件唯一的意義是,我們想確保白人警察也被追責,」鄧麗君說。
她表示,因對格利一家表示支持,Caaav遭到很多亞裔的猛烈抨擊。「我聽見了,我能體諒他們的心情,」她說。「我明白他們覺得他是個替罪羊,但說到底,有這麼一個人的生命被奪走了,而梁警員屬於那個對很多其他人也做了同樣惡事的系統,我們不能再繼續讓這些警察免於懲處。」
陪審團做出裁決後,在曼哈頓華埠的披露街(Pell Street)上,71歲特朗普·梅(Donald Moy)正坐在自己經營的美心咖啡館(Mee Sum Coffee)裡讀報紙。他的態度非常明確。「這案子百分百是個意外——子彈反彈了,」他說。「有那麼多和白人警察有關的案件,牽涉華人的只有這麼一個,但他們簡簡單單地就了結了那些案件。就這麼完了?」
在附近的凱利理髮店裡,住在華埠的43歲的髮型師曼迪·盧(Mandy Lu)正給一名顧客做頭髮。她的情緒變得激動起來。「有那麼多隨便濫用暴力的警察,」她用漢語說。「為什麼就拿一個華人開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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