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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瀚∼部落青農的飛翔革命

阿美族青年黃瀚，教導台東關山電光部落老農使用無人機，希望達到農藥減量。

黃瀚（左二）使用無人機工作時，常引起其他農友好奇圍觀。

傳統拉管噴灑農藥的方式耗時耗力。

黃瀚一家人在電光部落，他希望未來有更多年輕人返鄉。

（綜合報導）在台東關山電光部落出生長大的阿美族年輕人黃瀚，為了減輕農民負擔，目前在部落教導老農利用無人機噴藥，如此一來不僅達到農藥減量，也可以減少農民對藥劑的接觸，讓種田變得很健康。「關山鎮隨便算都有40、50台飛機，是整個花東縱谷區無人機持有密度最高的鄉鎮。」黃瀚對此相當自豪。
與關山鎮隔著卑南溪遙遙相望的電光部落，是以阿美族人為主的原民部落。與其他原民部落一樣，部落裡鮮少看得到當地年輕人的身影，黃瀚可以算是電光部落裡年輕人的代表，不到30歲的他不管是在部落走動、或在田裡農忙，都是還蠻少見的畫面。
黃瀚在國二的時候因為參加了一個部落導覽的活動，才開始了解到屬於自己的阿美族的文化與部落的歷史，「不管是語言還是豐年祭文化，我覺得那個很酷！」
黃瀚解釋，阿美族是以年齡來分階級，每個階級都有屬於它們的職掌，然後由年紀大的帶著年紀小的一起學習技能，如此的代代傳承是阿美族的重要文化特色。但是目前年輕人這一層級是斷掉的，對於部落文化全都不了解，所以黃瀚決定國中畢業後就不繼續升學，留在部落學習阿美族文化，希望將部落的核心價值延續下去。
但，要留在部落總要想辦法生活吧？「我也不知道能幹嘛，就想種田吧！」黃瀚想得很天真，但卻被一位從小便一直督促他的長輩潑冷水說：「你年紀輕輕的就放棄自己，大家做田你也做田，那你跟別人有什麼不一樣？」
「可能是因為我們阿美族臉皮比較薄，覺得氣不過，所以才開始認真念書。」黃瀚硬著頭皮把高中念完，後來考取彰化明道大學精緻農業系，當時他想既然都出來念書了，與其浪費時間，不如好好把學校的東西學會，所以4年後他以第一名成績畢業，一畢業就馬上回電光部落，並且將「有機農業」概念帶回部落實踐。
「我其實是為了身體健康才去做有機的。」黃瀚表示，在他念大學時，有天遇到一位插著鼻胃管的農友，才知道原來他一輩子都是在做「慣行農法」，就是使用農藥的農法，雖然賺到了錢，但最後錢都花在醫療費上。「多數農民是因為噴灑農藥才會越種田越不健康，若再不好好愛惜自己身體，每個年輕的農友都會跟那位生病的農友一樣。」
不過要實踐有機農法，也不是那麼簡單。其中之一就是除草劑的問題。有機農法不用除草劑，但田梗上的雜草不除，就容易出現蛇跟老鼠，農民穿雨鞋下田比較不怕蛇，但老鼠會咬破田梗，所以農友常常是噴除草劑，外加放老鼠藥。「我四周的田都在噴農藥，那我的田有機認證就一定驗不過」，為了解決這個問題，黃瀚除了請鄰田農民少用除草劑，也去幫他們人工除草。雖然花時間花體力，但也只能這樣盡量避免自己的有機田被農藥污染。
黃瀚比喻有機農業有點像是在吃漢方，以中藥慢慢調理這塊土地，讓作物有很強的抵抗力，這樣就比較不會得病，這是一種前期預防的概念；但化學農業的邏輯則是碰到作物生病就噴灑農藥，也許兩、三天就好了。所以有機農業的前期預防要做的扎實，農人就要很勤勞，相對的人力成本就會提高，這也是稻米價格降不下來的原因。

老農起初嗤之以鼻
試過就覺得有效

為了行銷有機米，黃瀚在2015年成立「日出禾作」，「日出」是日治時代電光部落的舊名，「禾作」則指以種稻起家的生活模式，而「日出禾作」也是電光部落第一個賣有機米的品牌店家，他利用在社區辦活動與社群平台行銷，想增加產品能見度，但產量無法增加，上不了通路，多少也影響了獲利，而這也凸顯了缺工問題。
所謂的有機，是將有益微生物取代農藥噴灑在農作物上，施作時必須準備500公升甚至一噸的水桶，以人工的方式噴灑，「因為請不到工人，就只好拖我太太下來幫忙。」黃瀚表示，拉管噴灑很吃力，不可能讓太太拉著管子在田裡工作，所以只能自己下田拉管，由太太操控機器，但她對機械不熟，「我在田的遠方揮手，為什麼這邊沒有水過來，然後我太太就很緊張，因為她不知道該怎麼辦，所以每次下田工作兩人就會吵架，回家都不講話。」
黃瀚在2017年就接觸到「植物保護無人機」，也就是一般俗稱的「農用無人機」，「我覺得自己蠻幸運的，做有機農不到2年的時間就發現了這個新科技的好處。」一開始黃瀚只是請來代噴有益微生物，「我就發現，好輕鬆喔！」所以同年就決定自己買一台來用。
「我一共墜機過3次。」黃瀚回憶說，其中第二次比較驚險，飛機卡在樹上但螺旋槳還在轉，黃瀚沒多想就直接把飛機拉出來，於是飛機失衡直接往身上打下去，造成左邊衣服破損與左腳一個月的瘀青。
黃瀚的田區佔地8分地，大約是一個足球場大，原本的工作量需要到3個人力，在使用無人機時僅需一人即可完成；時間可以從2.5小時縮短至25分鐘。「無人機可以解決我人力不足的問題，還能降低成本。」黃瀚對於這新科技大為讚賞。在使用了無人機之後，黃瀚的太太就不需要跟著去田裡幫忙，有時甚至還會覺得怎麼今天這麼快就工作結束回到家，「所以無人機也可以促進家庭和諧啦！」黃瀚大笑說。
黃瀚起初在使用無人機工作的時候，常常鄰田還是使用傳統噴灑的方式，「我已經工作完了可是他們還在噴，他們就想說，奇怪黃瀚工作怎麼永遠都比我們快？」黃瀚打趣地說，所以有些老農才開始想試試無人機。
一開始很多老農對於這個飛在天上的東西是嗤之以鼻的，「水噴那麼少有效嗎？稻葉不會被下壓風場壓傷嗎？這樣不像在工作很像在玩！」面對這些質疑聲黃瀚不以為意，「有些人先是來觀望，有嘗試心態的人試過了就覺得用無人機是真的有效。」

創造農村更多可能
盼年輕人願意留鄉

本來黃瀚是沒有在幫人做農藥代噴的，「這件事我很排斥，因為我自己是做有機的，這樣做等於本末倒置。」黃瀚後來跟太太討論的結果，認為許多農民對農藥的藥性不了解，「如果用無人機去代噴，一來可以讓農民遠離藥劑，二來是足量用藥可以降低成本，減輕農民的負擔。那我們也實現了藥量減少的概念。」黃瀚後來才接下代噴工作，一開始在做農藥代噴的時候，其他農民會在旁邊看我怎麼做，有的就會想嘗試的來找我，就會找那種一小塊的田來試試效果。
隨著黃瀚的代噴業務量越來越多，找他代噴的農民找不到他，就考慮自己是不是也買一台來用。黃瀚就會把自己使用的經驗回饋給他們，除了安全的飛行之外，也提高大家的作業效率。農友王裕民一直以來都是採用人工拉管噴藥，但在去年3月自己買一台無人機來用，「以前一次的用藥量現在可以分三次用，除了減少藥劑接觸也確實省了很多錢。」
「其實老農都不太會用3C產品。」黃瀚直接點出了老農學習無人機的問題。另一個問題就是老農記性不好，他們割稻的時候就會把飛機閒置下來2到3個月，中間沒有複習飛機怎麼操作，下一期要操作時就會忘記。黃瀚笑說：「常在處理的問題都不是飛機壞掉，都是飛機怎麼操作。」
黃瀚指導過一位年近70歲的老農飛手，他的問題一樣是螢幕不會操作，「所以他大概是全國唯一用全手動模式在田裡噴藥的農民。」
黃瀚使用無人機工作也快第3年了，從他一開始是關山鎮第二位使用無人機的人，到現在40、50台的數量，「這麼多人突然間買飛機，買到整個關山鎮幾乎是全縱谷區最多飛機的鄉鎮，也不是沒有原因的。」黃瀚表示，以往大家都在拼產量，但如果噴藥的時間省下來了，其實可以去思考透過什麼樣的方式來提高稻作品質、產量以及收購價格。
「無人機是提升品質的一個開始，也是提升農民素質的一個方式。」黃瀚認為，要讓農民了解如果不用藥可以如何去管理，進而讓他們認識有機農業是什麼樣的操作模式。黃瀚想創造在農村生活的可能性，也讓旅居外地的年輕人或者後輩，看到留在家鄉的可能性。「然後讓地方有更多的年輕人，才會有更多的文化傳承跟產業的活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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