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恕暉,50歲,新北市, 立法委員賴香伶國會辦公室主任
今年我向促轉會申請情治單位監控我的檔案,6月底他們通知我去看,超過90頁。我一聽覺得很好笑,哇,怎麼那麼多?我又不是什麼大咖。 我從小是乖寶寶,直到1990年參加野百合學運,改變了我的人生。那90多頁的檔案集中在1991至1992年間對我的監控,檔案被掃成電子檔,我就坐在一個房間裡,滑鼠不斷按按按。 我涉及的案子共5案,印象最深刻的是檔案一開始就稱我是「文化大學偏激社團成員」,其實「偏激社團」是我們組的「時事研究社」,那時(文化大學董事長)張鏡湖的老婆穆閩珠要出來選國大代表,動員文化師生去造勢,很多學生不爽,我們就發起抗議行動,在學校廣場綁布條。這事引起調查局的注意,開始查我們。 我看到幾百個名字,光是我們學校就有5、60個。當初為了保護朋友,我們故意不把某些人名印上社團的地下刊物,或寫假名。我雖被寫成「偏激社團成員」,但我發現那些人名都不在檔案裡,我很開心。一開始,難免會想,這些名字沒被寫出來的人,會不會就是國民黨的線人?但我仔細想想脈絡,又覺得不會吧。 我也看到難過的事。有一個人被寫上去,抬頭掛社務委員,但他其實只參加過一次活動,那次他單純來聲援我們,根本不是社員。我輾轉得知,他現在靠勞力過日子,做清潔工作。當年的學運分子,很多人當兵都會被修理,我因為肺功能障礙,體檢的時候被驗退,沒當兵。 看完檔案後,我一直很擔心,他被誤植成「偏激社團社務委員」,會不會造成當兵、求職被修理?失聯多年後,我們才重新聯繫上,我有時也會去看他的臉書,卻始終不敢問他畢業後發生什麼事。我猜,應該都是很傷心的過去。 光是調查局,就有2個單位盯著我們。可以發現他們的「績效」有差異,A單位寫得比較籠統,B單位稍微精準,但細看會發現,很多報告是膚淺片面的。比如1991年全國大專環保夏令營,A單位寫我後來參加3次營隊,但我只去了第一次,後面根本沒去。那就看得出來寫報告的人是在作文,照抄前二次參加名單。至於這個盯著我的「線民」有什麼利益?調查局給他多少錢?我不知道。 我一邊看,一邊覺得感慨。青春被人家拿來當作文寫,還被當成應付上級的工具。我不知道這2個單位是有競爭、鬥爭,還是有分工?最好笑的是,寫錯最多的A單位繼續監視我、負責寫我報告。哎,有些抓耙仔只想應付長官,如果那時還是威權統治,一堆羅織罪名,搞不好就是這樣來的。 這些檔案勾起我很多回憶。我還看到一些很熟悉的地下刊物,那都是當年我花自己的錢去印的,自己都沒有留一份,監控我的人卻幫我留了一份,我好想拍下來做紀念。可惜我簽了保密切結書,不能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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