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在25年前,心理學家喬納森·斯莫爾伍德(Jonathan Smallwood)開始研究走神的時候,他的同行中幾乎沒有人認為這是個好主意。當人們不再關注周圍的環境和手頭的任務時,這些自發的、不可預測的想法就會在大腦中突然出現,人們怎麼可能希望研究這些不請自來、無法與可測量外在行為聯繫起來的想法呢? 但是斯莫爾伍德卻在這個領域率先開展研究。他使用了一個非常繁瑣的計算機任務作為他的工具,為的是重現注意力渙散的過程,就像我們在別人要一杯黑咖啡時卻把牛奶倒進杯子裡一樣。他首先問了研究參與者一些基本問題,以深入瞭解大腦往往在什麼時候走神、為什麼會走神,以及他們往往會轉向什麼主題。過了一段時間,他開始掃描參與者的大腦,以捕捉走神期間大腦的活動情況。 斯莫爾伍德了解到,不快樂的人往往徘徊在過去,而快樂的人往往會思考未來。他還深信,在我們的記憶中漫遊,對幫助我們為即將到來的事情做好準備至關重要。儘管某些類型的走神——比如糾結於無法解決的問題——可能與抑鬱症有關,但斯莫爾伍德現在認為,走神很少是浪費時間。這只不過是我們的大腦在認為沒有太多其他事情發生時,試圖有所建樹。 然而斯莫爾伍德承認,關於這個領域目前還有許多問題有待解答,我們可以用幾個問題來了解斯莫爾伍德的概念。 Q:走神和白日夢是一回事嗎? 我認為它們是在不同環境下發生的類似過程。當你在度假時,你有很多空閒時間,你可能會說你在做白日夢。但當你在壓力下工作時,你會經歷走神。 我認為談談這二者共有的潛在過程能幫助我們理解:自發思維,或注意力與知覺的脫鈎,這是當我們的思想與我們對環境的知覺分離時會發生的事情。 Q:我們常常需要一段時間才能發現自己走神了,你怎麼能在別人身上研究它呢? 一開始,我們給人們一些非常無聊的實驗任務,這樣走神的情況就會經常發生。我們只是時不時地問:「你在走神嗎?」,同時用功能磁共振成像掃描儀記錄大腦活動。 但經過長時間研究後,我意識到,如果我們想知道人們在看電視或跑步時,思考在現實世界中是如何工作的,現有的大多數數據無法告訴我們太多。 所以我們現在正試圖研究這些情況。我們不再只是問:「你在走神嗎?」我們現在會問人們很多不同的問題,比如:「你的想法詳細嗎?它們是積極的嗎?有沒有分散你的注意力?」 Q:你會說走神是我們大腦的默認模式嗎? 實際情況比這要複雜得多。最初,研究人員非常確定在執行任務時,默認模式網絡很少增加活動。但這些任務都是集中在外部世界的——它們涉及到在外部世界做一些事情。當研究人員隨後要求人們做一項不需要他們與環境互動的任務時——比如思考未來——這也激活了默認模式網絡。 最近,我們發現了一些更簡單的任務,它們也可以激活默認模式網絡。如果你讓人們在屏幕上觀看一系列的形狀,比如三角形或正方形,你時不時地給他們一個驚喜,問他們一些問題——比如,「在上次試驗中,三角形在哪邊?」 默認模式網絡中的區域在做決定時也增加了活動。如果你認為默認模式網絡只是一個與走神相關的系統,那麼這個觀察結果挑戰了你的觀點。 但這兩種情況的共同點是,這個人是在利用記憶中的信息。我現在認為,默認模式網絡對於任何基於記憶信息的思維都是必要的——包括走神。 Q:有可能證明事實確實如此嗎? 在最近的一項研究中,我們沒有詢問人們是否分心了,而是更進一步,我們讓人們在掃描儀中閱讀屏幕上的事實性短句。偶爾,我們會給他們看一個提示,上面寫著「記住」,然後他們會看到之前提供過的事情列表其中一項。這樣,他們就會記住我們給他們看的東西,而不是閱讀。 我們發現,實驗中的大腦掃描結果與走神非常相似。這一點很重要:它使我們能夠更好地控制思維模式,而不像自然發生的走神那樣。 當我們讓人們記住清單上的東西時,我們概括了很多我們在自發走神時看到的東西。這表明,至少我們在走神時看到的一些大腦活動確實與記憶的提取有關。我們現在認為,注意力和知覺之間的脫鈎是因為人們在記憶。 Q:如今,我們的大腦以前所擁有的許多空閒時間似乎都花在了刷手機上。你認為這會如何改變我們大腦的功能? 我認為,社交媒體和走神的有趣之處在於,它們可能有相似的動機。走神具有很強的社會性。在我們的研究中,我們把人們鎖在小隔間裡,讓他們做這些任務,他們不斷走出來說:「我在想我的朋友。」作為一個物種,社會群體對我們來說是如此重要,以至於我們花了大部分時間試圖預測別人會做什麼,我認為社交媒體填補了走神試圖填補的部分空白。這就像主流的社交信息:你可以試著想像你的朋友在做什麼,或者你可以在網上找到。 當然,這裡有一個重要的區別,當你走神時,你是在為自己的想法排序。刷社交媒體則是一個更加被動的行為。 Q:有沒有方法可以讓我們在危險的情況下抑制走神? 走神可能是一種好處,也可能是一種詛咒,但我不確定我們是否應該知道何時停止走神。我們試圖繪制出人們在一系列不同類型任務中的思考方式,希望這種方法能幫助我們確定走神何時有用,我們應該在何時嘗試控制它。 例如,在我們的研究中,更聰明的人不會在完成困難任務的時候經常走神,但在進行容易任務的時候卻常常分心。這有可能是當外部世界不需要他專注思考時,他在利用空閒時間。這說明走神並不一定是件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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