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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華為到農夫山泉：中國民族主義者為何向它們「開炮」

北京中國共產黨歷史展覽館內的黨旗裝置。

華為在網上受到民族主義者的猛烈抨擊。

從員工待遇到飲料瓶設計，民族主義部落客對農夫山泉董事長鍾睒睒展開攻擊。

丹江口的農夫山泉廠。

（綜合報導）為了讓經濟重回正軌，中國正在努力支持國內企業，並向企業家保證，中國已經做好了開始做生意的準備。這樣的努力遇到了一個難題：一支由中國民族主義者組成的網路大軍自發地懲罰那些被視為侮辱國家的行為——包括來自中國一些商業領袖的行為。

《紐約時報》報導，最近幾週，通常猛烈抨擊美國的部落客開始轉而攻擊中國首富，稱他不愛國，並慫恿抵制活動，導致他的飲料公司市值損失數十億美元。當其他商業大亨為其辯護時，他們也遭到了個人資料帶有中國國旗照片的用戶的攻擊。

隨著這股狂熱情緒蔓延，社群媒體用戶還開始圍攻中國科技行業的明珠——華為，指責其暗中崇日。還有人指責一所著名大學與美國過從甚密，並要求封殺一位獲得諾貝爾獎中國作家的作品，理由是其涉嫌抹黑英烈。

中國經常會鼓勵這些民族主義鬥士，利用他們來爭取支持、轉移來自國外的批評或分散人們對危機的注意力。社群媒體用戶暗示過新冠病毒起源於美國實驗室，曾對批評中國人權記錄的西方公司發起抵制。自封的愛國「網紅」以批評外國為職業。

但這種鼓勵也促使許多用戶在民族主義憤怒中試圖趕超彼此——有時可能脫離了政府控制的範圍，或是削弱其更廣泛的目標。隨著最近的攻擊事件不斷增多，一些官方媒體罕見地對民族主義部落客進行了譴責。一份共產黨報紙的前主編、也許是最著名的網路民族主義者胡錫進也譴責了這種狂熱。然而，炮火仍在繼續。

「雖然民族主義和民粹主義是非常有用的工具，但它們也相當危險，」研究中國民粹主義的北卡羅萊納大學夏洛特分校教授戴遙遙說。「政府需要並且希望成為塑造敘事的那個人。他們不能隨意賦予每個人塑造『人民』和『敵人』的敘事權力。」

這一次，許多不滿情緒似乎是由於對中國經濟不景氣的不滿情緒高漲而加劇的，這可能會讓當局更難平息公眾的憤怒。例如，一些呼籲抵制那家飲料公司的人認為，在年輕人失業率居高不下以及民眾對嚴苛的企業文化不滿的情況下，該公司更注重企業利潤而不是公共利益。

上個月，娃哈哈飲料公司創始人去世後，針對其競爭對手農夫山泉及其億萬富翁所有者鍾睒睒的攻擊便開始了。娃哈哈創始人宗慶後因不解僱工人、為員工提供住房和托兒補貼而聞名。在他去世後，一些用戶開始將宗慶後與農夫山泉的鐘睒睒進行對比，並發問為什麼後者沒有表現出同樣的慷慨。

但攻擊愈演愈烈，很快就遠遠超出其商業行為。批評人士指出，鍾睒睒長子擁有美國國籍，並宣布這家人是叛徒。 還有人表示，農夫山泉一款飲料的設計令人聯想到日本形象——鑒於中國與日本的緊張歷史，這在民族主義者看來是不可原諒的錯誤。

還有一些人抓住農夫山泉擁有海外股東的事實，指責其以犧牲中國利益為代價讓外國人發財。
「在目前的環境下，當大多數人賺不到多少錢時，他們的處境就會很糟糕，就會仇富，」杭州市的35歲居民麗貝卡·費接受採訪時說，杭州是這兩家飲料公司總部所在地。費女士曾在社群媒體上發布帖子，讚揚娃哈哈的工作文化，批評農夫山泉。

在世界各地，反精英情緒往往與經濟衰退相伴而生。但中國嚴格控制的互聯網鼓勵用戶將這種情緒與激進的民族主義相融合。隨著中國的審查機構將越來越多的話題視為禁區，愛國情緒成為僅存的幾個可靠的「安全」領域之一。

荷蘭格羅寧根大學研究中國網路民粹主義的博士後研究員何坤（音）說，在高薪工作短缺的情況下，製作煽動點擊內容的誘惑力現在可能更強了。他說，一些部落格「利用這種民粹主義情緒吸引流量，為自己牟利」。

一些自媒體開始發布自己將農夫山泉倒入馬桶的影片。一些便利店宣布不再銷售農夫山泉的產品。自上個月以來，農夫山泉的股價下跌了8%。

隨著狂熱情緒的蔓延，杭州一份官方報紙發表了一篇評論文章，呼籲公眾將企業家視為「自己人」，儘管該文章並未提及農夫山泉的名字。杭州所在的浙江省宣傳部譴責了「破壞正常經濟秩序」的部落客。

這些警告收效甚微。其他為農夫山泉辯護的企業家也發現自己受到了攻擊。曾被稱為中國版亞馬遜的噹噹網的聯合創始人李國慶在一段影片中呼籲社群媒體用戶讓商業回歸商業，但評論者指出他的兒子也是美國公民。李國慶後來刪除了影片。

民族主義者的怒火平息得通常和點燃一樣快，鍾睒睒仍然是中國最富有的人，凈資產超過4600億元。但是，對農夫山泉的狂熱聲討清楚地表明，除了當局選定的目標之外，民族主義者是多麼容易對其他目標下手。儘管官方出力勸阻，但最近又有一些攻擊將矛頭指向了其他著名機構和人物。

一些社群媒體用戶對北京清華大學的一些畢業生去美國留學感到憤怒，清華一直被評為中國最好的學府。即使在共產黨喉舌《人民日報》旗下的一個社群媒體帳號批評這些攻擊毫無根據之後，他們仍誓言不會把自己的孩子送去那裡讀書。

一位微博用戶發帖稱華為公司動機可疑，因為該公司將一系列晶片命名為Kirin（麒麟晶片的英文名稱），而Kirin也是一個令人無法接受的日語羅馬字，隨後批評者還對這家科技巨頭進行了圍攻。該帖子的本意似乎是為了反諷，現已被刪除。但隨著它在網上瘋傳，一些用戶信以為真地響應了抨擊華為的號召。

還有一個叫吳萬爭的人，他上個月在微博上宣布他起訴了中國唯一一位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莫言。吳萬爭在社群媒體上的用戶名是毛星火，這是對毛澤東的致敬。他聲稱莫言在他的小說中抹黑了軍隊，侮辱了毛澤東，莫言的作品常常描繪中國在20世紀的動盪。他要求從市場上撤下莫言的書。
吳萬爭的訴訟尚未被法院受理，而他在抖音上的帳號最近也被封禁。有關他的訴訟的標籤在微博上成為熱門話題後也遭到了審查。

儘管如此，與中國政府大力壓制對北京經濟政策的任何批評相比，政府對這些部落客的審查相對較輕。對莫言的攻擊仍在繼續，包括拒絕採訪請求的吳萬爭和其他部落格作者的抨擊，如67歲的國企退休工人趙軍生（音）。

趙軍生抨擊莫言的影片獲得了超過1萬5千多點讚。他承認自己沒有讀過莫言的任何小說。但他反感人們批評毛澤東時代的中國，因為那個時代的工人得到了照顧。他在接受採訪時說，那個時代與中國現代的市場經濟一樣重要。他說：「我認為他們背後一定有外國勢力。」


Z102705 噹噹網的聯合創始人李國慶曾試圖調解，但連他自己也遭攻擊。

Z102706 清華大學是中國的頂尖大學之一，它因部分畢業生赴美留學而遭指責。

Z102707 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莫言遭起訴，訴訟稱他在小說中詆毀中國及其軍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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